一口冷锅

永远年迈永远为纸片人崩溃 ·̆⍛・̆

【宣九/陈萍萍】最寻常应是

*非cp向

*剧党,都是瞎扯,虎头蛇尾

*流水账,短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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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陈萍萍抬手挽袖替他续了茶。半盏清茶尚冒着袅袅热气,在烛光掩映下格外莹润透亮。宣九小心翼翼捧起茶盏,叠声道了几句“不敢当”。


  此时外面万籁俱寂,人间种种喧闹声偃旗息鼓,鉴查院也似陷入酣眠的巨兽般蛰伏下来,只余陈萍萍屋内烛火摇曳。工作将将告一段落,他留了宣九在屋里,二人撇下文书,移至几案前举杯对饮。宣九执盏细咂一口,眉目舒展开,望向对面闲适窝在椅中的院长,又瞧瞧案上垒起的文书,道,“近日诸般事务繁杂,当心累坏身子。”


  陈萍萍不语,晃了晃手中杯盏仰首饮下,冲宣九撇了撇头。宣九会意,弓腰起身绕至陈萍萍身后,挽起衣袖帮人揉起肩颈。一日久坐,陈萍萍的肩颈至腰椎都僵得很。这时左右无人,他倒是难得露出几分慵懒模样,靠在椅中合上了双眼。肩上推揉的力道拿捏得极好,紧绷的筋络被寸寸揉开,他便深而长地舒了口气,语气轻缓地同宣九道,“近日看了些什么书?”


  宣九动作一顿,下意识躬了身——若不是动作不便,怕是还得作个揖才会回答,“近日在重读小范大人的诗集。”


  “哦?重读之后,觉得如何?”


  “天下无双。”宣九顿了顿,似斟酌了一番方才继续,“说来惭愧,自古素来是文人相轻,我庆国文才过人者有,却是极少。真叫属下心服口服的……唯这一本诗集。”


  陈萍萍低笑一声,摇了摇头,自行推着轮椅往榻边去,“不说他了。”他在宣九的搀扶下离了轮椅,动作僵硬地移至榻上,拧眉俯身,“劳宣九大人加个班,替我好好按按。”


  宣九骇然一惊,哪听得陈萍萍话中调笑,慌忙躬身连连揖手,“院长说哪里的话!我、这是我分内之事!”说完维持着躬身姿势半天没了动静。陈萍萍失笑,只道别傻站着了,还不赶紧。宣九这才抹了把汗坐下来,一本正经动作起来。半晌,听陈萍萍慢悠悠叹了一句,“这番手艺,谁都不及你。”


  宣九面上绷着严肃神情,心道可不么,不枉我日日拿八处的崽子们练手。


  

  ***


  宣九是个文人。骨子里有着文人的傲气,却唯独在陈萍萍面前总是拘谨。这份拘谨初时显得笨拙,他在初任八处主办时,凭学识、凭处事、凭着知人善任,都足以在八处立威,只改不了见了陈萍萍就紧张的毛病。费介笑他一见陈萍萍就浑身直打哆嗦,跟见了鬼似的。宣九便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说你胡扯。


  紧张是紧张,害怕也有点儿,见鬼是真不至于。岂止是不至于,他虽心下惴惴,却时常念着陈萍萍。这位院长大人诚如外界所言危险多谋,却更有外界不得窥见的更多的人性中活泛的一面——他第一次被陈萍萍单独召见时便察觉这一点。同样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夜,陈萍萍叫他,不为公事,竟只是说听闻他按摩手艺卓绝,这便叫他来试试。宣九连道惶恐,抚在院长腰上的手哆嗦得不成样子,却在真正触及那片僵硬的肌肉时稳了下来。陈萍萍笑称其他几位瞧着就毛躁,不及你稳妥。宣九拘谨地笑,说以后有需要您只管吩咐。一把年纪的人了,像个毛头小子般害臊起来。


  ***


  只有特定的一些情况下,宣九面对陈萍萍时是丝毫不见紧张的。


  那日陈萍萍携了几份纸张找他,内容是关于长公主的一些传闻。因着纸张遍洒京都,满城皆是,便无从查起。而说起书本纸张,整个京都城里乃至整个南庆不见得有人比他更在行。他随着步骤一步步查验,将纸张的质地、来源细细说与陈萍萍听,不紧不慢,条分缕析,直至笃定地得出答案。


  再一抬头,他看到陈萍萍眼里的三分促狭与三分赞赏。


  原本得意的心思啪叽被那点促狭扑灭,又咂摸着那几分赞赏,噼里啪啦窜起了些火星。然面上依旧端着沉稳,拱手便要退下。陈萍萍叫住他,言道此事不要透出半点风声。他小心应了,心里的火星便呼地往上窜了一丈——灼灼滚烫。


  ***


  宣九有时觉得院长像一个热乎的烤白薯。


  他心里悄悄这么想,在给院长按腰时便会觉得手心灼灼。


  ***


  在处处透着杀伐气的鉴查院内,宣九将一身傲骨裹在了谦和傲慢的皮囊下——于外傲慢,于内谦和。


  他不追名不逐利,甚至于国之安危都不入眼,却又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气概。


  这些品质随他入世多年摸爬滚打逐渐淡化,他也讲起了忠君爱国,也说起了万死莫辞。这些说来也都是真的,他心中确有大义。然这些却也并非他捧起书卷是真正内心所愿。


  这时他便会想起陈萍萍。陈萍萍不是知己者——他忠于朝堂忠于陛下,殚精竭虑,诸多筹谋,似都是为了家国天下。


  是吗?


  可他也见过鉴查院暗室里的花,见过石碑上落尘的字——真的是吗?


  这是过于僭越的思虑,宣九悄悄在心底翻过这一页。


  他是鉴查院八处主办,做好本职,便是自己可帮那人的全部。


  ***


  是冬去春来,朝堂内外风云诡谲。他不理不闻,上头交待什么,便做什么。八处的存在感在暗涛汹涌中降到最低。直至有日陈萍萍叫他——他恍然想起自己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这位院长。


  而这人两鬓斑白,不过数月竟苍老许多。


  陈萍萍冲他笑。这笑意他见过——在他初次深夜里与院长闲谈饮茶时见过。陈萍萍对他道,“江南那边,你八处出了些岔子,你去看看。”


  “这事我已经知道了,不算麻烦,这便差人去处理。”


  “你亲自去。”


  “可是院长……”


  “宣九。”陈萍萍压下嘴角打断他,“去看看吧。”


  ***


  听到陈萍萍的死讯时,宣九正在江南的细雨中同几位友人泛舟。离回京的日子不远了,理当做个道别。


  鉴查院的急报冲破雨雾呈在他面前。太仓促太匆忙,没有给他意外的机会,没有给他惊愕的机会,也没有给他体面的机会。


  他在轻舟细雨中、在友人的注视中躬下腰去,哭得直不起身。



  

  “宣九,去看看吧。”


  江南的秋日也是生机勃勃,轻舟过湖畔,他看到岸上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儿,开得鲜艳蓬勃。便忽地想起有日范闲同院长在一块儿时,往院长花白鬓边簪的那朵小花。嫩黄色的,颤颤巍巍挨在鬓角,脆弱且美。


  ……然而水风空落眼前花。


  也罢。


  


  他看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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